瓦埠暴動
瓦埠暴動是在1931年3月,。其時,,我已經在上奠寺小學上學。這次暴動,,在壽縣歷史上是件大事,,可是我沒有留下多少記憶,只是隱隱約約記得那天下午,,小甸集的曹克科和曹競兩位來到家里找二伯有急事,,這兩位都有特點讓人很容易記�,。翰芸丝屏袅藘善舶俗趾殻澈笕藗兌冀兴实ず�,;曹競人稱狗老爺,。我總覺得他們滑稽、很好玩,。所以他們和二伯說話,,我不愿意離開。只聽他們在談論瓦埠暴動,,說曹鼎帶的隊伍被國民黨縣隊,、聯莊會的隊伍(地方武裝)包圍在張嘴子,要組織人,、槍去救他們,,來找二伯商量辦法,他們緊張地談論了一陣子急速離開,。這就是以偽裝“小甸集聯莊會”隊伍的名義,,占據了有利地形,掩護曹鼎突圍成功的行動,。三崗的曹維邦等人參與了這次行動,。
瓦埠暴動失敗了,但它教育了革命者,,教育了人民,,從此壽縣開始了武裝斗爭的新篇章。
啟蒙教育
我上的小學是壽縣縣立上奠寺小學,。按習慣我應該在小甸集上小學,,因為這里是曹姓戶族的中心。由于曹云露奉命到上奠寺以小學教員的身份作掩護開展黨的工作,,因此我和云青以及村內幾位少兒一起,,都到了上奠小學讀書。
曹云露平時在學校住宿,,只有星期六才和我們一起回家,。在回家的路上,他向我們講解富人為什么這么富,,窮人為什么這樣窮,剝削,、階級,、壓迫等等。進而講到地主,、老財,、官府、國民黨是一家,天下窮人是一家,,應該團結起來和他們斗,。云露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給我們講這些的時候是那樣耐心,循循善誘,,有時甚至和我們一起背誦古人“六月禾未秀,,官中已修倉”這類詩詞,并為我們講解,。
少年時期接受的印象最深的教育,,是針對性的教導。我上小學時,,家中已經告訴我父親曹淵犧牲的情況,,而且村中長輩們見到我多要鼓勵幾句,好好學習,,長大了替父親報仇�,。≈袊鴼v史上替父報仇的如伍子胥等英雄人物也進入了我的腦海,,曹云露察覺了這些情況,,針對替父報仇這種思想,他說,,我們干革命不是為了報私仇,,我們要推翻整個舊的社會制度,要打倒地主,、資本家,、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統(tǒng)治,為廣大人民求解放,,實現人人有飯吃,、有衣穿。我們要的是人人平等,,沒有剝削,、沒有壓迫,富強的新社會,。三叔(指曹淵)就是為廣大人民的解放事業(yè)而犧牲的,。這是多么偉大而崇高的理想啊,!為了個人報私仇,,這種思想豈不是太渺小了嗎?這次談話,,開闊了我的思想境界,,為我確立正確的人生觀奠定了基礎,。
曹云露在學校當了三四個學期的教員,瓦埠暴動后奉命離開,,專門從事武裝斗爭活動,。1931年水災,緊接著是大旱之年,,赤地千里,,顆粒無收,土匪四起,,游擊隊活躍,,軍隊“進剿”,街上常常駐扎有國民黨的部隊,,街頭有幾次掛起了人頭示眾,,說是被捕殺的共產黨人,可是街上的人說不是,,是被地主,、老財陷害的農民。往往在路邊也碰上被殺害人的尸體,,至于是什么人,,就無人能回答了。由于土匪騷擾,,國民黨軍隊的進剿,,學校兩次被迫停課,一次是我們這個班全部遷到鄉(xiāng)下上課,。一次停學無法復課,,我們幾個同學只好轉到私塾先生那里學習。在這些變動中,,每一次變化,,我都接觸一次新環(huán)境,增長一次新知識,。這一時期使我感興趣的,,還是放學回到家里和潛藏在家里的游擊隊員們談論的一切。他們對我的教育和教給我的社會知識,,是我終身難忘的,。
現在回想起來,這些游擊隊員們多是農村知識青年,,他們教的歌是自編的揭露社會黑暗的歌曲,,針對性很強,是自我教育,,也是游擊武裝政治工作的內容,。有些歌詞至今我尚可背誦幾句。如:
姐姐妹妹聽我言莫呀,,
聽我言莫呀,,
我們婦女真可憐
你可知道?
自從娘胎生下地莫啊,,
生下地莫呀,,
看是那丫頭就生報,
捂死掉她,!
……
除了歌曲,,更多的是講解革命道理,很多時候是我在提問,。放學回家到這里來的是曹云青,,他比我大兩歲,提的問題往往比我深,,所涉及的內容大致是:打土豪,、分田地,建立社會主義社會,;社會主義就是人人平等,,沒有剝削,沒有壓迫,,沒有地主,、老財;社會主義是用拖拉機耕田,,人人有飯吃,、有衣穿,不勞動沒得吃,;共產主義是社會主義高級階段,,社會主義是各盡其能,各取所值,;共產主義是各盡其能,,各取所需……
和游擊隊員們在一起是十分快活的,只是必須嚴守秘密,。這是我們家庭的第一條戒律,。當然還要做些我能做的事情,除了為傷員送水送飯等力所能及的活,,我往往還被派出去送信,、到鄰村找人等。我看到的難事,,常是為傷員請醫(yī)生看病,,政治上靠得住的醫(yī)生往往來不了,,來得了的醫(yī)生靠不住,當然這些不需要我們來操心,�,?墒菫閭麊T買藥常常派到我們頭上,這些藥物也不是什么藥店都可以去買的,,只能到可靠的藥店里去買,。有一次,家里讓我去買桑皮紙,,這是一般的商品,,竟引起商店老板的猜疑。中醫(yī)治槍傷用的是粉狀藥物,,把藥物送進傷口深部,,只能用桑皮紙,當我向商店老板要桑皮紙時,,老板以懷疑的眼色看著我問:“哈,!小鬼,你家里要買田寫地契啦,?”這分明是在詐我,。我當即回答:“我的燈籠破了,糊起燈籠防止夜里摔跤,�,!边@次讓我捏了一把汗,實在有些后怕,。
千鈞一發(fā)
瓦埠暴動失敗后,,由于南京國民黨武裝的到來,壽縣黨組織組建了游擊大隊,。1931年8月,,黃家壩起義失敗得很慘,80多人慘遭殺害,。兩次失敗后,,壽縣黨組織接受了教訓,改變了策略,,不搞聚眾暴動,,采取分散秘密活動的辦法,建立游擊小組,,發(fā)動群眾抗捐,、抗糧、割秋、扒糧,,以壯大農會及青年,、婦女等群眾組織,游擊小組尋覓時機,,集中起來,,打擊危害大的反動勢力,以鍛煉,、發(fā)展游擊武裝。曹家崗一帶開始成為游擊健兒集合起來的出發(fā)地和出擊完成任務后的休息地,,游擊隊來往得多了,,也就難以秘密了,因而國民黨軍隊的“圍剿”接踵而來,。經常是游擊隊剛離開,,國民黨地主武裝就來了;或者是國民黨部隊一走,,游擊隊又悄然到來,。
應付國民黨政府的保安隊比較容易,因為他們不是本地人,,較難對付的是地方控制的聯莊會,,最難應付的、最可恨的是叛徒,。國民黨的保安隊來了,,抓不到人,在村里抓雞摸狗,,有時應付他們吃一頓飯,,也就走了。地主的聯莊會都是附近村莊的人,,能辨別游擊隊員以及他們搜捕的對象,,但也有其弱點可利用。一次,,一位較有身份的地主帶領七八條槍,,從大郢孜來到園子上,顯然在大郢孜沒有什么收獲,,家中只有祖父和婦女小孩,。這位地主和祖父對起話來,目的是想詢問村內游擊隊員的情況,,這當然達不到目的,。這時,天色已晚,,他們不想離去,,對祖父說,,“今晚就住在你這里,不走了,�,!弊娓嘎唤浶牡卣f:“你們的膽子不小啊,住在這里保險嗎,?”“住你家更樓上,。”祖父沉下臉來說:“你們還是早點離開得好,,現在兵荒馬亂的,,誰也不知會發(fā)生什么情況,我們不能保你的險,,更樓的梯子壞了,,更樓也頂不了什么事。趁天色還不晚,,早點走吧,。”就這樣連嚇帶哄打發(fā)他們上路了,。
但也不是所來之人都可以這樣被打發(fā)走的,。
一次,游擊隊幾位領導帶領七八名隊員來到家中,,在更樓子上和后屋住下了,。可是,,晚飯后反動的地主武裝又來了十幾個人,,要住下,而且為首的是敵“肅反”專員,、叛徒,,此人叛變后帶領國民黨保安隊到處抓人、燒房屋,,是游擊隊員們的死對頭,,家中房屋前后他都十分熟悉。他們已經走了很久的路,,很疲勞,,來后即聲言晚上住下不走了。伯父和祖父難以讓他離開,,只好熱情接待,,在東前屋地上擺了兩個地鋪,安排他們住下。
看情況他們沒有懷疑游擊隊會來到這里,�,?墒牵关堊舆M屋,,絕無好心,。那,他們來干什么呢,?
住在后屋的游擊隊員們聽說“肅反”專員送上門來,,真是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,,這也是難得的消滅他們的機會,,多數人主張一鍋端掉,還可得到十幾條槍,。這可讓幾位領導十分為難了,命令除全體警戒外,,專差兩人嚴密監(jiān)視前屋動靜,,然后和同志們議論打還是不打。這真是千鈞一發(fā)�,�,!如果我們主動出擊,敵無防備,,全殲是有把握的,,可是打了以后,血染園子上,,敵人報復,,不僅園子上,整個曹家崗也將被毀,,這個可以掩護游擊隊員們的秘密場所也就沒有了,。而保留這個場所,對今后的發(fā)展是必需的,。但眼前的情況,,即使我們不出擊,能否相安無事,,一點把握也沒有,,如果敵人闖進內院,戰(zhàn)斗也將必然打響,,因此所有人員要做好戰(zhàn)斗準備,。
在前屋,這些家伙白天不知都在什么地方,干了些什么,,很疲勞,,擺好地鋪,喝了茶,,就躺倒睡了,。也沒有留崗哨。這樣麻痹大意令人難以理解,。即使對祖父,、伯父不存戒心,可曹云露在搞游擊武裝,,他們是清楚的,。
在后屋,游擊隊員們聚精會神,,注視著前屋,,空氣似乎是凝固的,萬籟俱寂,。只有前屋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鼾聲,,點綴著這令人煩悶的夜空,這鼾聲令隊員們發(fā)笑,,這鼾聲也令隊員們松了一口氣,。
突然,圍墻外樹頭有些搖動,,發(fā)出的聲音是細微的,,又是清楚的,有人在上樹翻墻頭,。這本是游擊隊員們黑夜進出的老路,,每一位隊員都十分熟悉�,!皦牧�,,‘猴子’回來了�,!币晃魂爢T說,。“猴子”是接受偵察敵情任務,,按時回來匯報的游擊隊員,。只見“猴子”沿著墻內的樹爬了下來。人們怕他走向前屋,,也不能喊住他,,他不知道前屋住上了反動派,,偏偏向前屋走去。
“危險,!”
“做好準備,,聽命令!”
只見“猴子”走到前屋的窗口,,向里邊窺探,,聽到鼾聲,覺得不像自己同志,,不對勁,,機警地退了回來,向后屋走來,。同志們伸手把他拉進了屋內,,“危險啊,!……”就這樣,,又闖過了一次險關。
雷電交加風雨夜
游擊隊攔擊打死了區(qū)長趙乘臣(人稱“趙小區(qū)”),,繳了區(qū)小隊十幾條槍,,大快人心�,?h政府急派保安隊趕來,游擊健兒早已無影無蹤,,沒有不透風的墻,,何況是大白天的行動,游擊隊員又都是周圍村子里的熟人,。第二天鄉(xiāng)間藝人即編出了歌詞,,說起大鼓書來。曹家崗為首的是曹廣海,、曹云露,,盡人皆知,參與戰(zhàn)斗者,,亦有名可指,。國民黨派來了兵,形勢嚴峻,,曹家崗人心惶惶,,人們緊張地準備著迎接暴風雨的來臨。
園子上已見不到曹云露的蹤影,,出事后他曾回到家里向祖父,、伯父交代了兩句即離開,。對祖父、伯父來說,,行將到來的滅頂之災,,已經不是第一次了,祖父的態(tài)度還是像往常一樣鎮(zhèn)靜,、從容,。他說這個家呀,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,,人最要緊,,留得青山在,不愁沒柴燒,。我?guī)е鴥蓚小的先走,,現在也只是暴風雨前片刻的寧靜,你們還要各自做好準備,,等候消息,,隨時離家。
晚飯后,,傳來敵情,,保安隊今夜包圍村莊,明早抓人,。當祖父領著我和云青出門的時候,,遠處的云層帶著閃電逼來,祖父沒有理會這個,,向家人交代我們可能的去向以便于聯系,,接過家人遞來的斗笠,便上路了,。
我們所走的已不是平常走的道路,,而是按直線取田間小路,目的是迅速離開村莊,,到達鄰村,。這種叫田埂的路很難走,好在祖父手里拿著拐杖,,我們也只拿著僅有的兩件換洗單衣,,并未帶什么負重的東西;遠處的閃電,,還不時為我們照亮著這崎嶇小路,。行進是艱難而緩慢的,祖父心中也是不平靜的,。最使祖父不平的是族內有人責罵他不正干,,不去好好管教子女,,而去造反鬧革命,自家家破人亡,,還要連累村鄰,。這次曹云露、曹廣海帶領群眾殺了“趙小區(qū)”,,眼見村鄰又要遭殃,,他自己也難逃這些責難:一方面是群眾要受難,一方面是無理的責難,。群眾遭受苦難,,使他心疼,無理的責難又使他憤怒,。曹云露領導大伙兒“割秋”,,你們家的子女不也是爭先恐后參與進去?難道不就是“割秋”才使得“菜糊糊”碗里多了幾粒糧,?殺了無惡不作的“趙小區(qū)”,,大快人心,你們又讓我怎么去管教曹云露,?還有人說,,你們已經丟了一個兒子,還要丟幾個,?祖父說,,死怕什么?他們一不偷,、二不搶,,死了沒有什么可丟人的,他們?yōu)槿嗣裰\利益,,為革命打江山,犧牲了是他的光榮,�,?磥碜娓笇橙诵袑⒌絹淼淖ァ⒉�,、燒,、殺并未想論理,因為那是沒有道理可論的,,而族中同輩的責難卻是不可忍受的,。天下為什么竟有這些不懂道理的人!
事實是冷酷的,,祖父以比冷酷的事實更堅硬的心,,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,。一聲天崩地塌的巨響,傾盆大雨劈頭而來,,風雨交加,,兩眼已難以睜開,雙腳更難以在田埂上移動,,只能緊緊抓住斗笠以抵擋狂風襲擊,,蹲下不動,祖孫三人靠在一起,,任憑風吹雨打,。
周圍的田里,雨水已經泛白,,溝渠已可聽到嘩嘩水聲,,經驗告訴祖父,必須迅速離開此處,,這里是沖底低處,,高處的水沖下來,溝渠變河流,,就跨越不過去了,。祖孫三人冒著暴風雨,一步一滑,,滑倒再爬起來,,小心翼翼,艱難前進,。終于我們跨越了溝渠,,挨近了鄰村。當叫開一家我叫大爺的家的門時,,開門的大爺見是我們,,開口便說,這么大的雷暴雨,,就怕你們被堵在家里,,逃出來了,這就好了,!我們被引到一間較空的房間,,架起了柴草,點起了火,,烘烤被淋濕的衣服,。后來大爺又端來熱姜湯給我們喝,以抗風寒,。也就是在這間草屋,,鋪上草席,,我們一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。
逃難逃進了土匪窩
頭晚國民黨保安隊沒有進村,,大概是為暴風雨所阻,,曹家崗的人也因此有好多未能逃出來,第二天一早才陸續(xù)離村,。這是第二天同從村內來和祖父打招呼的人的談論中得來的消息,。
早餐吃得很晚,而且大爺特地做了攤餅,,這是干糧,。這里農家早餐不干重活是不會吃干糧的,讓我們吃干糧,,預示我們要遠行,。臨行前我們才知道,是讓我和云青到嫂嫂的娘家去,。祖父送了我們一段路,。拐向別的村子去了,由我們自己前去,。
午飯以后,,趕到了嫂嫂娘家,嫂嫂并沒有逃回娘家,,到了哪里也不知道,。吃完飯已經是下午,嫂嫂父母很熱情,,問清了情況以后說,,為了安全,晚上你倆和“大的”(他們的大兒子)到村北邊的“稻場”上去睡,,以免讓人堵住了大門,,跑不出去。后來我們才知道,,我們的到來,,給他們出了難題,他們得到的消息,,土匪隊伍晚上很可能流竄到這里,,他們正在收拾東西,,以應不測,。這些,當時并未告訴我們,。
晚上,,我倆跟隨“大的”到了他們家的稻場上,。我們鉆進了秫秸支起的“房屋”,睡在地上,,和“大的”講起了故事,。我漸漸睡去,醒來時天已大亮,。當我喊第一聲時,,云青厲聲厲色地讓我小聲點,指指外面說,,村里已經住進了土匪,,不遠處土匪已布置了崗哨,我們已經不能出去了,。
這真叫逃難偏入土匪窩,。云青和“大的”都比我年長、懂事,,安慰我說,,不要怕,只要我們不動彈,,沒有人會想到這里有人,。昨晚土匪就是經過這里進村的,沒有喊醒你,,怕你害怕,,現在只能等候看情況變化了。從秫秸稈的縫隙向東北方看去,,200米外有一位帶槍的崗哨在走來走去,。稻場的南面有一間獨立的小屋,住著一戶人家,,大門是關起來的,,見不到人影,這家人是逃走了,,還是不敢出來,?走不出去,憋在這里,,一分鐘一分鐘向前捱著,。時間已近中午,我們滴水未進,,昨晚到現在還沒有吃一點東西,,可以說是又渴、又餓、又煩,、又急,。突然,獨立小屋的大門開了,,走出一位中年男人,,后面跟著小狗,在門外收拾他家的雜物,,兩眼在觀察四周的一切,。這時我們才知道,他是我們叫二大爺的,,從曹家崗搬到這里,,他也認識我們。云青說他一個人先去看看,,“大的”說,,他出去合適,因為土匪在附近放了崗哨,,他是本村人,,住在自己家的場上合情合理。這樣,,他帶著不無恐懼的緊張心情,,一步步走進了二大爺的家門,遠處的崗哨沒有理會,。當二大爺得知我們在稻場上時,,他自己扛了一把叉子,來到場上,,領著我們到了他的家,。
進家以后二大爺就批評說,你們早該到這里來,�,!按蟮摹闭f,因為大門緊閉,,我們以為房內沒有人了,。還是云青比我們懂事,他說,,我們來是會連累你們的,。二大爺說,曹家崗的人,,不說這些,。他熱情地吩附家人打洗臉水,、倒熱茶、做飯,,就這樣使我們安定了下來。如何才能離開這里,,二大爺說,,先別著急,土匪已經進駐了這里的幾個村莊,,不能貿然出去,,看看情況再說。太陽偏西,,從嫂嫂娘家的村里向這里走來了一個人,,空著手未帶武器,二大爺盯著看了一會兒說:“好了,,有救了,。來者叫曹三,曹家的人,,按族中輩分,,你們是兄弟,同輩人,,他是個土匪小頭頭,,托他幫忙,他不能不辦,。這樣,,你們就能離開這里了�,!蔽覀儙е蓱]注視著來人,,畢竟他是土匪,我們還沒有見到過土匪是什么樣子呢,,也有些害怕,。曹三是來看望二大爺的,語言不多,,也還和藹,,當他得知我們的身份后,他說你們盡管離開好了,,不會有什么事,。當我們迅速離開并到達董村時,嫂嫂的父母正站在高處向稻場方向張望,,當他們辨認清楚來者確系我們三人后,,壓在心頭的大石頭落地了。他們解釋說,昨晚土匪是從我們所在稻場的這個方向進村的,,所以無法通知我們離開,。當我們打聽嫂嫂的消息時,他們才告訴我們,,從曹家崗方向過來的行人說,,國民黨的保安隊已經進了村里,看到幾處在冒煙,,是保安隊放火燒房子,,燒的誰家房子就說不清了。
我們?yōu)槭裁茨茼樌x開土匪窩,,化險為夷,?是二大爺的面子,還是土匪同我們家有什么交情,?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早年鄉(xiāng)間土匪的情況,。
20世紀30年代,壽縣農村的基本矛盾當然是源于封建的土地制度,,代表封建地主的是縣,、區(qū)、鄉(xiāng)的官僚,、惡霸,,他們無惡不作。連年的天災人禍,,民不聊生,,群眾活不下去了,因而鋌而走險,,聚眾為匪盜,,少則幾十,多則幾百上千,,一次行動,,往往占領數個村莊。這時的農村,,三股勢力在交錯,,一是縣、區(qū),、鄉(xiāng)的官僚和他們的保安隊,,這是統(tǒng)治者;一是共產黨領導的群眾組織農會和游擊隊,;再就是土匪隊伍,。共產黨人盡力在做土匪的工作,,聯合他們,以求改造他們,。但他們不和共產黨沾邊,,原因是和共黨來往,戴上了紅帽子,,國民黨就死追猛打,。國民黨是把共產黨作為其主要敵人的。這時的土匪一般來說也不會傷害我們,,他們知道,共產黨也是本鄉(xiāng)本土人,,情況熟悉,,傷害了他們,必然要受到制裁,。有時二者之間也會互通情報,,搞點互相支持。我們這次能順利離開匪窩的道理就是如此,。
離家之后
1938年4月,,我和云青離家奔赴延安。此后故居的一切情況都不是親身的經歷和感受,,許多具體情節(jié)是和母親聊天時知道的,。我們走后,故居經歷了抗日戰(zhàn)爭,、解放戰(zhàn)爭兩個革命階段,,敵(日)、偽,、頑,、友、我各方在故居所經歷的斗爭,,極其復雜,、激烈、殘酷,,跌宕起伏,,直到1949年全國解放,我們的家庭,、親友,,已經是血濺原野,家破人亡,。故居已是殘壁斷垣,,僅存的幾間破漏草屋,,還傲然屹立在園子上。就是這草屋在向世人宣告,,三烈士故居還沒有被摧毀,,三烈士的家人沒有被滅絕。
大郢孜不懂事的小孩往往說,,園子上沒有“帶把兒的(指男的)”,,只有女人。是的,,男的死的死,,逃的逃,幸存者戰(zhàn)斗在革命需要的地方,。只有女的在園子上堅持,、掙扎、斗爭,,她們是母親,、小姑和孟家大姐,有時兩位嫂嫂也在,。孟家大姐,,是大伯的女兒。小姑是母親的女兒(養(yǎng)女),,人們稱母親為老姑,,稱她為小姑,我們走后,,母女相依為命,,更艱苦,也更困難了,。母親說,,你在家時(十年內戰(zhàn)時期),那里雖然抄了家,,但“跑反”還有個周旋余地,,后來的“跑反”,已經無處可去了,,跑日本鬼子的反,,是所有人一起跑,還好一點,,后來跑國民黨的反,,十分殘酷,不是至親骨肉,,都不敢沾邊了,。(特約撰稿 曹云屏)
(作者為曹淵烈士之子,,離休前曾任中共廣州市委顧委副主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