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總以為,,父母那一輩的人,,大抵是沒有愛情的。父母之命,,媒妁之言,兩個陌生人,,為了一紙婚約,,素未謀面,卻走到了同一個屋檐下,。生兒育女,,柴米油鹽,沒有花前月下,,沒有海誓山盟,,他們不知道浪漫的情人節(jié),也不過中國的“七巧節(jié)”,,他們的婚姻生活像山谷里那條靜謐的小溪,,緩緩流淌,波瀾不驚,。
上世紀(jì)六十年代初,,生在瓦埠湖畔的母親被三爺爺帶到了父親的家,那一年,,母親19歲,,父親21歲。那時,,爺爺開著一個不大的飯店,,家境尚算中等。父親是獨子,極其地愛玩,,唱戲的,、站門面、賣小吃的,,三教九流,,父親都能跟他們交上朋友。母親說,,那時的父親是不顧家的,,只知道一個勁地瘋玩。奶奶早逝,,爺爺在大姐出生兩三年后因食道癌也走了,,從此,稼穡生計便落在了父親身上,,生活變得極其艱難,。但母親從不抱怨父親,倒常說父親其實很可憐,,父母過世得早,,也沒有兄弟姐妹相伴。
父親生性閑散,,并不懂得如何做生意,,于是便盤了飯店。進(jìn)了早年間的鑿井工程處,。這是一個流動單位,,父親年輕時就跟隨大部隊,輾轉(zhuǎn)于云南,、貴州,,半生漂泊,和母親過起了聚少離多的生活,。直到家里最小的我上小學(xué)時,,父親才回到潘集建設(shè)礦井工作,但離家還是有些距離,,不能天天回家,。
記憶里,父親和母親是彼此寡言的,。父親回到家,,母親就趕緊上街買菜,一頭扎進(jìn)廚房,,捅開大爐子,,煮飯炒菜,。那時家家燒的都是大爐灶,大煤塊,,紅通通的火苗映著母親紅通通的臉龐,,透出不露聲色的歡愉。
父親小口啜著辣酒,,“咝咝”幾聲后,,他們才會就著酒菜,慢慢地打開話匣子,,說說家計生活,,說說孩子們的零頭碎腦。沒有狂熱狂喜,,畫面平緩,,一如小溪。
一輩子就這樣過來了,,偶爾也會爭吵,,但戰(zhàn)爭從不持久。并不識字的母親似乎很懂得“求大同存小異”的道理,,很多時候是性格倔強(qiáng)的母親妥協(xié)于父親,。
父親退休回到家后,他們倆依然顯得不那么“親近”,。母親性格爽朗,,走路較快,父親卻動作遲緩,,走路稍慢。母親性子急,,父親脾氣慢,。上街買菜,兩人倒是一起出門的,,但每回都是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的母親走在前頭,,動作遲緩的父親拎著籃子跟在后頭,母親撿,、買,、付錢,父親恰好走到跟前裝籃,。彼此還是少有交流,。在我眼里,父母就是搭伙過日子的,,哪有什么愛情,?
今年七夕將近,,女兒突然告訴我,姥姥姥爺其實也有愛情,。整個夏天,,姥姥嗽疾總犯,姥爺殷勤買藥,,近身侍候,;姥姥吹涼風(fēng)會骨頭疼,晚上睡覺時,,怕熱的姥爺就努力忍著,,不開空調(diào),只享用一臺迷你風(fēng)扇,;姥姥去輸液,,姥爺水杯、小毛毯齊上陣,,尾隨姥姥就去了社區(qū)醫(yī)院,。姥爺愛吃面食,姥姥再累也會時常給姥爺蒸饅頭搟面片,;姥爺吃水果太囫圇吞棗,,容易噎著,姥姥就會把水果切成一小片一小片,;姥爺愛穿姥姥做的綿綢夏衣,,老眼昏花的姥姥便戴著眼鏡,穿針走線,,密密縫制,;姥爺睡覺鼾聲如雷,姥姥卻能安之若素,!女兒說,,這就是姥姥姥爺?shù)臉闼貝矍椋?
是啊,父母愛情,,樸素篤定,。五十多年的風(fēng)雨兼程,他們一路言語不多卻彼此相扶,,用信念走過,。即使是那段難熬的聚少離多的日子,他們也從沒放棄過對婚姻的忠誠,,對生活的熱愛和執(zhí)著,。那些已經(jīng)褪色的生活片斷,是愛的沉淀,,是愛的積累,,更是愛的打磨,!
父母愛情,看似無聲無息,,了無痕跡,,其實早已在歲月地更迭中融入他們的血液里。父母愛情,,原來都隱匿在那一粥一飯,,一菜一蔬,一針一線的煙火人生里,!
(謝家集·柏發(fā)燕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