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元年(1488年),,壽州知州劉概入京考績,,信心滿滿。
劉概,,字大節(jié),,濟寧人。成化二十年(1484年)進士,。成化二十二年(1486年)知壽州,,三年任滿,嘉靖《壽州志》給他的評價是“廉仁明果”,。一是辦案有方,,“發(fā)奸擿伏如神,猾黠屏息”,;二是大行教化,,“招延名儒,振作黌序以及鄉(xiāng)社,,禁止佛老師巫,,境內(nèi)淫祠廢革殆盡”;三是務(wù)實惠民,,“北門外建石橋通濟行旅,復(fù)置義冢收埋遺骸,,城鄉(xiāng)各設(shè)預(yù)備倉積谷七萬五千余石,,集臟罰課蕩、賣耕牛六百余只,,敷惠貧農(nóng),,仍歲給子種一千八百余石,以速農(nóng)務(wù)”;四是崇獎風(fēng)節(jié),,恤養(yǎng)孤老,,“雖古良牧無加焉”。
按說劉概的業(yè)績可圈可點,,可他“直節(jié)自遂”,,監(jiān)司官員對其頗有微詞。
“考滿知州”劉概,,沒有得到新的任用,,仍留在京都等候消息。他借機拜訪了壽州人,、直隸監(jiān)察御史湯鼐,,尋求對策。湯鼐,,“為人耿爽,,喜為大言”。劉概在壽州為官時對其早有耳聞,。成化二十三年九月,,明孝宗剛剛登基,“詣內(nèi)閣會敕”,,就因湯鼐的一次直諫罷免了兩位大學(xué)士,,據(jù)《守溪筆記·湯鼐》載,,“萬安、劉吉、尹直時為大學(xué)士,,謂鼐曰:‘近者詔書里面不欲開言路,我等扶持科道,,再三陳說,,方添得一款�,!炯瓷鲜瑁骸顺贾x,,善則稱君,過則歸己,。安等乃歸過里面,,而又佞臣等以扶持之說,不知安所謂里面者將何所指,,謂內(nèi)臣耶,?謂朝廷耶?乞追究所指,,且治其欺君誤國之罪,�,!碑�(dāng)年十月罷免萬安,十一月尹直也被罷免,,轟動朝野,。
劉概的行跡,在《明史》中見于《湯鼐傳》之附《傳》,,足見二人關(guān)系非同一般,。附《傳》所載的劉概上言“刑賞予奪”之事,僅是其以壽州知州的身份向朝廷建言“四事”的第一件事,。
弘治元年(1488年)三月二七日,,“壽州知州劉概”奏疏上言四事:一是總攬大權(quán)。刑賞予奪,,人主大柄,,后世有為女子、小人,、強臣,、外戚所攘竊者,由此輩心險術(shù)巧,,人主稍加親信,,輒墮計中。凡刑賞予奪,,必由大臣奏請,、臺諫集議而后可行;二是體恤大體,。君行臣職則煩瑣而失大體,,選老成宿望三五人置之廟堂,使主張名節(jié)分理六政,,多尋賢才以充,,庶門則無多門之患;三是頻御經(jīng)筵,。遴選老成宿望正大通博之士,,尊敬而親愛之。四書經(jīng)史之外,,兼以大學(xué)衍義一書常備講讀,;四是大開言路。凡百缺失利病,,許諸人皆得直言,,至于臺諫之職宜加寵,重聽其彈劾糾察,,或有小過宜優(yōu)容。這份奏章,據(jù)《明孝宗實錄》卷12載,,“上納之”,。
此次得到明孝宗的首肯,大有舍我其誰的感覺,。由湯鼐牽線,,他與中書舍人吉人、主事李文祥,、庶吉士鄒智走得很近,,而湯鼐又是個正直敢言的“言官”,幾人一拍即合,。
御史湯鼐所抨擊的不乏各種各樣的大人物,,而“紙糊三閣老”之一的劉吉對湯鼐更是難以忍受。劉吉派人給御史魏璋傳話,,只要你能夠除掉湯鼐,,我就讓你負責(zé)都察院。
魏璋欣然同意,,日夜尋找湯鼐的過失,,不久便發(fā)生了一起吉人案件。
吉人,,出生在長安,,于成化末年考中進士,被授職為中書舍人,。
四川發(fā)生饑荒,,牽動朝廷。弘治二年(1489年)二月五日,,孝宗皇帝決定派郎中江漢前往四川,,負責(zé)賑災(zāi)事宜。
二月十日,,吉人上奏,,認為“四川災(zāi)異非常”,,以江漢的才能無法勝任這一工作,,應(yīng)該派遣四位使臣到不同地方救濟,并且挑選有能力的御史作為巡按,,或許才能對救災(zāi)事宜有利,。于是推薦給事中宋琮、理刑知縣韓福以及“考滿知州劉概”(《明孝宗實錄》卷23)作為使臣的人選,,而巡按之職湯鼐足以充任,。顯然,,吉人打算借此機會,給“考滿”而無實授的劉概一個任職的機會,。
任何機會,,都是雙向拉動的。吉人的算盤,,不慎落空,,反遭魏璋“暗算”。魏璋馬上起草奏章,,在未獲得御史陳景隆等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先行署上他們的名字,,以示聯(lián)名上奏。
二月十九日,,以御史陳景隆等名義的奏折,,稱吉人違抗皇帝旨意,私下結(jié)成朋黨,�,;噬习l(fā)怒,將吉人逮捕關(guān)進皇家監(jiān)獄,,責(zé)令吉人供出同黨名字,。吉人回答有湯鼐、曹璘等人,。魏璋又慫恿御史陳璧等人說:“其他人的確不是吉人同黨,,他的同黨是湯鼐、劉概等人,。劉概曾送湯鼐白銀,,并寫信給湯鼐,信中說晚上夢見一個人騎牛差一點摔下去,,湯鼐用手拉住才沒倒,,又夢見湯鼐手拿五色石將牛引上道路。趁機解說夢境,,說:‘人騎牛就是朱字,,這是國姓,意思是說國家將傾覆,,全靠湯鼐扶助,,并且引導(dǎo)君王執(zhí)政�,!瘻�,、劉概等互相標(biāo)榜,詆毀時政,,請求逮捕治罪,�,!弊嗍璩噬希坎度牖始冶O(jiān)獄,,想把他們?nèi)贾糜谒赖亍?
吉人的奏疏,,被說成“詆抗成命”,,無外乎借助皇帝之手給吉人及其幕后之人湯鼐,、劉概等,以當(dāng)頭棒喝,。在明代,,對皇帝的詔旨,凡有不妥之處,,有“執(zhí)奏”拒絕執(zhí)行機制,,以盡可能減少偏聽偏信等惡性事件發(fā)生。弘治元年(1488年)十月,,曾發(fā)生一次孝宗帝收回成命的事,,據(jù)《明孝宗實錄》卷19載,“太監(jiān)黃順奏請起復(fù)匠官潘俊等供役,,吏部執(zhí)奏謂不可以小官而開奪情之門,。得旨:‘匠官乃手藝之人,且業(yè)已許之矣,�,!舨繌�(fù)執(zhí)奏如初。詔從之,�,!奔耍舜巫驳綐尶谏�,,其致命的問題在于有結(jié)黨營私之嫌,。
劉概給湯鼐的白金,系祝壽時所送的賀禮,。所謂的“牛夢”,,本是私信交流,被“喜為大言”的湯鼐公開,,自然平生事端,。
三月二十日,孝宗皇帝作出裁決,,認定劉概妖言惑眾判處死刑,;湯鼐接受劉概的賄賂,貶戍肅州,;吉人欺君罔上,,削籍,;其余牽連到而諸多官員也受到程度不同的貶謫。
四月四日,,吏部尚書王恕為劉概抱不平,,在《訟劉概罪狀》奏折中說:“竊見刑部河南清吏司問得犯人劉概合比依造妖言者律斬,秋后處決,�,!駝⒏耪蟹Q不合,要得阿諛湯鼐,,又捏寫一夢,,書內(nèi)稱:‘別后,時夢中會見,,一夕夢一老人騎牛背上行陷于泥淖中,,公左手把一五色石子,右手捉牛角,,引就正路其人謝而去,,因思人騎牛背儼然一朱字,正我朝之姓氏,,豈非天生豪杰欲賴之引君當(dāng)?shù)佬�,?但五色石子意不可曉,或者公自臺中首先抗疏為彈之第一等邪,?請試思之如何等情’,。臣切詳劉概書詞固為狂妄,不能無罪,,其夢有無亦未可知,,推原有其情不過因見湯鼐節(jié)次建言、指陳得失,、不計利害,,以為天生豪杰,以道事陛下也,。是乃與人為善之意,,別無惑眾亂民之情。今必依造妖言者律論以死罪,,臣竊以為過矣,。”
四月二十五日,,刑部尚書何喬新替劉概求情,,認為其行為構(gòu)不成妖言惑眾罪。加之,劉概五歲就失去父親,,又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在,。他的母親守節(jié)三十年,曾經(jīng)受到當(dāng)?shù)毓賳T的表揚,,如果陛下執(zhí)意要將劉概處死,,其老母親必定無法獨自生存,請求陛下憐憫一下,。孝宗皇帝為之動容,,于是免除劉概的死刑,將其發(fā)配到海州充軍,。
這,,并非終結(jié)。
四月二十八日,,僧錄司左善世周吉祥等以“壽州僧告知州劉概擅拆毀寺觀”為由請求治劉概之罪,“且請?zhí)煜轮T僧道司免行拆毀”,。禮部覆奏“概所行,,非概宜坐。吉祥等以故違禁例,,阻撓新政之罪”,。孝宗皇帝說,“近年僧道不守清規(guī),,傷敗風(fēng)化及私創(chuàng)寺觀,,費耗錢糧者甚多,朝廷累有禁約,,周吉祥何為輒便擾法,?當(dāng)究治,姑貸之,。吉祥,,乃貴戚之為僧者也�,!敝芗�,,號云瑞,其堂姊是孝肅周太后,。
“直節(jié)自遂”,,充軍而去,可嘆,�,!睹魇贰氛f,劉概“考績赴都,,遂遇禍,,竟卒于戍所”,。嘉靖《壽州志》云,劉概“值郡人御史湯鼐以言構(gòu)禍,,因逮及焉,。幾置重典,郡民赴京以千計,。逾載,,會赦還籍”�,?っ窈艟�,,大臣王恕、何喬新援手,,保下一命,。不管怎樣,劉概經(jīng)此劫難,,沒能再次為官,。
嘉靖六年(1527年),壽州知州劉天民檄請朝廷,,劉概被“從祀名宦”,,成為明代壽州知州中最早的“名宦”。(孫友虎)